註釋
這是一本遊記、一冊考古誌、一份回憶。法國作家高夫曼追尋著拿破崙生前最後的放逐足跡,親自走訪大西洋的聖赫勒拿島,試圖拼湊這位皇帝在最後幾年的囚牢生涯中,經歷了什麼、環繞了什麼、無奈地接受了什麼樣的命運。
長木園,拿破崙的軟禁之地。這塊地方號稱好山好水,未見世面的凡夫俗子甚至會驚於它的美貌。然這也是最聰明的拘禁之地,因為長木園四周的天然阻絕,雖然拿破崙在園內可自由活動,但「沒人想過逃離這裡,我相信你們的皇帝也是。」當年就是長木園的管理者一語道出好山好水下的孤絕。
但高夫曼看到的是怵目驚心的死寂。這片莊園,尤其是長木園這房子,有某種令人感覺不可解的地方。既不像一般人想像中的監獄,也不像一棟住宅。與其說是房子或監獄,不如說是一個幽魂,或一片幻影。它不是淒涼,而是一種無可挽回的陰沉。
這個房子為何令人感到坐立不安?作者認為「悲傷」是最確切的形容詞。它受折磨,使它受壓迫的不只是幽魂,更是一股憂傷縈繞的氣氛。令人心碎的隔離感,血紅色的牆,拿破崙在這棟幽魂中如何度過?
據作者的描述,拿破崙身旁仍有隨從護駕,但護駕的理由並非起於尊王之心,而是覬覦皇帝在歐洲留下的龐大影響,或許藉著接近他,能分得一杯羹。
忠心耿耿者也不是沒有,但拿破崙從未給過好臉色。他親信描述,拿破崙從年少風發時認為「世界在我腳下」,到成為階下囚,仍堅持「我才是世界的中心」。只不過,現在他只能陷於永無止盡的回憶,或在現實與夢幻交錯的片刻,隱隱約約、卻非常固執地堅信他的勝利。
長木園的氣候狀態,使人容易激動、心神不寧、易怒。這種令人窒息的瘋狂氣候,「讓人人性扭曲,在歐洲表現正常的人,到了赤道便不正常了。」嚴重的濕氣、躁熱,白蟻、老鼠相互啃食木頭,若用現代除濕機,一晚可積十公升的水。
唯一讓拿破崙心神放鬆的,是盆浴時間。他總是在浴室待上過久,水也過熱,或許慢慢滑入熱水後的氤氳霧氣,能讓這位皇帝享受歷年征戰不曾有的空閒。
而在這裡最多餘的,就是時間。世上所有的囚犯要對抗的正是無限的時間。那種令人筋疲力盡的遲緩,混著乾燥的煙塵味,仍在廿世紀的長木園遊離著。這座島,是個真正的捕鼠器。
拿破崙也在囚禁期間進行口述歷史,剛開始,他對這種「重建工作」很感興趣,但也僅限於他認為自己可以掌控的部份。到後來,拿破崙也漸感厭倦,因為黃金歲月已永遠消退,從今以後,他只是一個普通人,一個角色,一個影子。
一八一九年,皇帝吞下最後一口氣。在聖赫勒拿島民眼裡,他不過是眾生之一,不值一談。但影響倒是有的,那便是建造墓園時,為當地提供的工作生機。(文/施君蘭)